“而我王氏,虽不在党锢之列,可家风清白。你族父,即吾兄王宏,就是不愿与宦官同流而污而被构陷。”
“可如今,你却靠着与宦官勾结,骤然间谋得高位!”
“逆子,起来,跪下!”
说到这里,王允跽坐起身,勃然变色,须发皆张的看着王苍,那副样子,哪还有之前的半分和蔼,分明想将王苍生吞进肚腹之中!
见王允这副样子,王苍心道:终究是图穷匕见了。毕竟之前对王允的印象,一直是一个刚正不阿、不附权贵、清白廉洁之人的印象。
可进到了自己家中,又是怜惜杜薇的悲惨身世,又是与自己做媒。这般种种,分明是一副关爱后辈,怜惜世人的老好人形象。与自己所想,大大不符!
略作犹豫,王苍的臀部从脚后跟离开,将腰肢挺得笔直,跪在了王允身前。
“你可知你父为何会为你取名为苍?又知你之字,来源于何处?”
王苍摇了摇头,口称不知。
王允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,来到王苍近前,缓缓开口道:“你之名与字,皆是子固写信与老夫所求。你家虽搬迁至云中,可族谱上,仍有你父与你的名字。”
“‘苍’之一字,天也。‘羽’之一字,鸟生羽毛也。人无羽,如何能飞?是以,鸟有羽而飞,人有羽,亦能飞也。”
“云中王氏支脉,嫡系传至你这一代,只剩你与王霜。你若断了血食,如何能对得起你父对你的殷切期待?!”
说到这里,王允的神色柔和些许,目光炯炯的看向王苍,叮嘱道:“朝堂中,尽是表里不一、尔虞我诈之人。你还年轻,贸然踏入,太易深陷其中。说不得,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亦未可知也。”
“如若与先前的两次党锢一般,轻则丢官丧命,重则连累全族。老夫不管你与宦官有何渊源,日后,这些牵扯,尽数断掉!切记!彼辈想要的,不止是财帛那么简单。”
“你既然被今上钦点为羽林郎,那进到禁中后,要多听少说,多看少动,不要掺和宦党与士人之间的任何事宜。”
“待到你任羽林郎期满,外放至州郡,做一县令长,或是为一两千石,亦无不可。”
见王允将这一番洋洋洒洒的话说完,王苍默然。
对于王允这种极其痛恨宦官,又有志扫清天下,做一纯臣的人,能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,确实极为不易。
自家阿翁与阿母在云中时,亦曾与王允适才说过的话一般无二,不能在他这一代断了血食!
自己活着,似乎并不是单单为了自己一人而活。
自己身上,担负的不仅仅是云中王氏的列祖列宗,还有自己的幼妹,还有侨儿,还有王延寿、高宝、高良、典韦、荀攸等倾心追随自己的文臣武将。
他们追随的,不仅仅是自己的个人魅力,还是因为自己年纪轻轻,便立下军功,以此封侯。
他们想要的,亦是如自己这般。希冀自己一人得道,他们尽数能鸡犬升天。
加上王苍知道,距离张角起事的时间不远了。
只不过,对于王允的殷切嘱托,王苍在心暗自说了句抱歉。
未来外放州郡时,离不开宦官的帮助。自己想要在皇宫内立足,也不能与宦官交恶或者不闻不问。
毕竟,自己的前期投入,实在是太大了!
想到此处,王苍缓缓拜倒于地,高声呼喊道:“族父所言,苍铭记在心,日后不敢相忘!”
见王苍似是听进去了,王允大为宽慰。眼角余光发现厅内的暗影处,似乎动了动。
那里缓缓浮现出两个年轻的身影,看那样子,就像族弟与其妻柳苹一般。它们的脸上,展露出一抹笑颜,还和自己点了点头。
伴随着王允的眼角被水雾模糊些许,它们又消失不见,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。
眼睛微红的王允看向王苍,发现他尽管拜倒在地,身形蜷缩,却掩盖不住那宽大的身形。想来应是此子日日操练不息,勤加打熬的成果,要不然也不能以军功封侯。
缓缓将这位家族后进扶起,王允跪坐在他身旁,指着案几上快要消散不见的水渍,说道。
“伯羽,苦了你了,也苦了徙至云中的族人了。”
“老夫问你,可愿将家族迁回祁县,带着族人回到宗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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