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灯盏爆燃的残烟尚未散尽,浓重的血腥味裹着檀香直往人喉咙里钻。

林悦隔着胡瑾染血的衣袖,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——那个摔在门槛上的护卫颈骨正被胡瑾的银丝软靴碾着,喷溅的血珠在星辉里凝成细小的红珊瑚。

"东南角的了望楼……"护卫喉管里挤出的字句混着血沫,"全、全被拔了舌头……"

胡瑾广袖微动,三根金针破空钉进护卫天灵盖。

林悦嗅到某种腐烂槐花的味道,突然明白这不是活人。

垂落的袖口漏进半寸天光,她瞧见护卫后颈爬满青黑色咒文,与三日前在宗祠地窖发现的古巫傀儡如出一辙。

"瑾少爷!"三叔公捧着族谱的手抖得厉害,泛黄纸页间突然窜出数道金光,凝成"星辉永耀"四字悬在梁间,"祖宗显灵说这是吉兆,不如开坛……"

"吉兆?"胡瑾突然轻笑出声,腰间玄铁剑穗应声绞断三叔公一缕胡须。

他指尖勾着林悦发间银簪划过族谱,墨字遇刃竟渗出猩红,"三叔公不如闻闻,这朱砂里掺了多少黑狗血?"

林悦腕间银镯突然发烫,这是她金手指预警的征兆。

方才被胡瑾舌尖卷走的血珠在喉头灼烧,她突然看清族人跪拜的方位暗合二十八星宿,而井口爆燃的七盏青铜灯——等等,本该是六盏才对。

"第七盏灯什么时候出现的?"她扯住胡瑾腰间緺丝绦,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十二道梆子声。

按祖制该是守夜人报时,可今夜当值的王瘸子,明明两个时辰前刚被她用金疮药救回半条命。

黑压压的云层突然撕开裂隙,十七八个浑身湿透的守卫连滚带爬冲进祠堂。

领头那个举着的玄铁令牌还在滴水,林悦瞳孔骤缩——这是胡瑾亲卫才有的鱼鳞令,本该镇守在三十里外的鹰嘴涧。

"水路全断了!"亲卫队长脸上的水痕泛着诡异青紫,"那些黑衣人踩着芦苇过江,脚踝系着……"他猛地扯开衣襟,心口赫然烙着与傀儡护卫相同的咒文。

祠堂霎时炸开锅。

几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往供桌底下钻,老族长手中的桃木杖重重顿地:"开祖祠禁制!

请七星幡!"

"现在开禁制,是要把活祭品送上门么?"胡瑾剑锋突然挑起亲卫队长的下巴,玉扳指映出对方瞳孔里游走的血丝,"说说看,你回来路上可瞧见后山的白鹭?"

"白鹭……全、全被拔了喙……"亲卫队长喉结滚动着咽下黑血,"当属下经过晒谷场时,看见……"他的头颅突然三百六十度翻转,后脑勺裂开血盆大口:"看见你们的死期!"

胡瑾的剑比毒牙更快。

林悦只觉耳畔掠过冷风,那怪物已被钉死在"星辉永耀"的金匾上。

腥臭黏液腐蚀匾额发出滋滋声响,胡瑾却抚掌大笑:"妙极!

这匾额熏了三十年沉水香,倒是验毒的好材料。"

"当家的,不如让女眷带着孩子先撤?"漕运管事攥着算盘凑过来,被胡瑾反手用剑鞘抽飞两颗槽牙。

"撤?"胡瑾的玉冠不知何时歪了,几缕散发垂在染血的眉弓,疯劲混着杀气惊得满堂寂静。

他靴底碾着地上带血的牙,突然将林悦拽到身侧:"夫人可记得,上月收的那船暹罗米?"

林悦腕间银镯烫得快要握不住,脑中突然闪过账本细节:"那批米袋的苎麻绳,浸过南海鲛油。"

"聪明。"胡瑾舌尖舔过她耳垂残留的血迹,突然扬声道:"凡胡家十六岁以上男丁,去粮仓领米袋;女眷拆了祠堂所有帷幔,浸井水三遍晾在祠堂顶;十岁以下孩童——"他剑尖划过满地星辉,竟挑起张由光斑织成的弓弩,"去箭楼给这些帘布缀上铜铃。"

老族长手中桃木杖突然迸发青光,祠堂地面应声浮现北斗七星阵。

胡瑾却一脚踏碎天枢位,在众人惊呼中甩出三根金针定住阵眼:"北斗主死,南斗主生。

今夜要借的,是南斗六星的生门。"

林悦终于摸清他意图。

暹罗米的鲛油苎麻可燃火,浸水的帷幔能防巫毒,孩童眼净可见邪物,而南斗阵……她低头看胡瑾踩着的青砖正渗出碧色汁液,突然想起这是她半月前种下的解毒草。

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东南方传来,胡瑾突然把玉扳指塞进她掌心。

那物件烫得惊人,内侧刻着的小字在她肌肤上印出红痕——是句未完的卦辞:凤凰于飞,翙翙其羽。

"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,"胡瑾染血的指尖拂过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"都别让铜铃停。"胡瑾指尖还沾着林悦耳后的血珠,在北斗阵碎裂的星辉里凝成半颗朱砂痣。

林悦腕间银镯突然发出蜂鸣,震得掌心的玉扳指几乎要脱手——东南方十二盏孔明灯正逆着江风朝祠堂压来,灯罩上密密麻麻贴满黄符。

"按瑾少爷吩咐的办!"林悦突然扬高嗓音,将玉扳指狠狠按进胡瑾踩着的解毒草青砖。

碧色汁液溅上她石榴裙摆,瞬间灼出十七八个针眼大小的洞,每个破洞都渗出荧荧光点——这是她上个月改良的驱虫粉。

祠堂顶的铜铃猝然齐鸣。

六个总角小儿攀在飞檐上,手里攥着浸透井水的帷幔,正将缀满铜铃的帘布往四周抛撒。

七八岁的稚童拍手笑着指向夜空:"阿娘快看!

星星在帘子上打秋千呢!"

胡瑾突然拽过林祭腰间緺丝绦,在她后腰系了个活结。

玄铁剑穗扫过解毒草汁液,竟凝成弯弓形状:"夫人可还记得,暹罗米袋里的避水珠?"

林悦被问得心头突突直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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