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谨身上。

陆嫣更是一双俏目充满希冀,或许在他们心中,舒城早已经是死地。

但没人能说动陆康放弃这座孤城,就像没有人撼动陆康心中所守的道义一般。

“袁术势大,在徐州刘使君苦苦支撑,家父在江北之地也只有一个海陵县,当下庐江局势糜烂,舒城远离长江,太靠近袁术的核心区九江郡,已经成为一座孤城,以小子的意思,莫不如整合舒城人力,向南退入皖城。皖城为庐江南境重镇,依山傍水,西有??山之固,东有皖水沟通大江,我丹阳水师可进可退,可为使君奥援。”

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刘谨,舒城的困境,其实陆康帐下的谋士属吏看的的不少,但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出来,毕竟陆康的执拗性格是出了名的。

陆康听到刘谨的话,也愣了片刻,不过他很快就隐匿掉脸上出现的一丝情绪波动。而且走到刘谨面前,抓住刘谨的胳膊,说道:“十一郎,你陪我去城内走走。”

陆嫣扶着陆康另一只胳膊,陆康拍了拍自己的长袖,仿佛整个人都高大起来。

众将及属吏纷纷跟在身后,沉重的脚步声显得愈发的沉闷。

粮仓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在甬道里发酵。陆康弯腰钻进地窖时,火把照亮了角落堆积的麻袋,发黄的粟米正从破口处缓缓流淌,像一道即将干涸的细小瀑布。粮官跪在霉斑遍布的木梁下,额头抵着渗水的青砖——这是今日第三个偷食军粮的士卒,前两个的首级还挂在西市坊的槐树上。

"把霉粮筛净,和着观音土分给妇孺。"陆康话音未落,头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,夯土簌簌落在他的獬豸冠上。这是袁术军第三十七次用裹着铜皮的冲车撞击城门,城楼悬挂的夜叉擂早已被砸得只剩半截铁链,在震颤中发出冤魂呜咽般的声响。

穿过瓮城时,陆康的皂靴陷进泥泞里。前日暴雨冲垮了南墙根的马厩,二十匹战马的尸体泡在积水里,引来成群绿头苍蝇。几个蓬头垢面的孩童正用木棍挑开马腹,蛆虫滚落的瞬间,他们突然扑上去争抢暗红色的肉块。陆康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亲卫:"去换半袋粗盐,给腐肉去毒。"

谯楼上的更夫换了新制的沙漏。自从袁术切断水源,护城河漂满泡胀的尸体后,这座铜壶滴漏便成了最奢侈的摆设。陆康经过时,看见更夫正用豁口的陶碗接檐角滴落的雨水,浑浊的水珠坠入碗底时,竟在积灰中砸出个小小的月牙形。

牢狱的阴湿比往日更甚。当陆康推开生锈的铁门,三百囚犯蜷缩在草席上的剪影,像极了他在洛阳明堂见过的《幽都十狱图》。有个脸上刺青的盗马贼突然暴起,镣铐砸在石壁上迸出火星:"狗官!等袁公破城,老子第一个生啖汝肉!"狱卒的鞭梢还未扬起,陆康已抬手卸下梁柱挂着的钥匙串,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角落昏睡的死囚——那人脸上的黥印是永寿年间特有的双环纹。

"取斧来。"当陆康亲手劈开第一个木枷时,碎屑溅到他龟裂的指甲缝里。囚徒们腕间的淤痕在火光下泛着青紫,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突然痛哭出声,他因私刻官印被投入大狱,此刻却盯着陆康腰间真正的太守印绶发抖。斧刃卡在最后一具铁枷时,陆康望见自己的倒影在冷铁上扭曲变形,像极了当年在御史台弹劾宦官时,铜匦里那些被血污浸透的诉状。

“尔等皆是我庐江儿女,如今庐江有难,舒城被围,若还是有些胆气的男儿,便随我上城杀敌,若无胆气与敌死战的,自行离去。只一件事,不可再侵凌百姓,否则吾必以此刀,剜心剖肉,以儆效尤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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