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且它们还很认主,”雪熙说,然后看到三个同伴好奇的目光后又赶紧补充,“苏秦的网吧……家……不对,应该说住所养了一只乌鸦,每到饭点的时候它就会叫来整个艾姆赫斯特的鸟。”
“他从来没给我们说过。”彼得一拍大腿,疼得龇牙咧嘴,“我该去看看的,康纳斯博士叫我多观察动物。”
雪熙耸了耸肩,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。这个圈子看着挺和谐,其实内部还是隐隐分成两派,一派是格温、哈利和彼得从小一起长大的铁三角,另一派就是苏秦和她这对抱团取暖的亚裔。其实说抱团取暖都是她高估自己了,苏秦几乎能和见到的所有人搭上关系,也会很严厉地给予想伤害他的人以回击。而她,更像是寄生在苏秦身上的挂件,如果不是苏秦,她几乎不可能在中城中学找到朋友和圈子。
甚至于,都不一定活得下来。
她从来没跟其他人讲过自己是怎么认识苏秦的。在高一的舞会上,盛装打扮的她却遭到了人生第一次校园霸凌。
直到末班车来临之前,头戴黑色圆礼帽、身着米色衬衫和灰色运动裤,穿衣风格堪称诡异的男孩出现了。她至今都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,“现在搞行为艺术已经到了这样舍生忘死的地步了吗?小姐,你喜欢在自己葬礼上看到什么花,雏菊还是什么。哦,对了,记得把地址和钱留下,美国佬连消防队都是收钱才灭火的。”
这略带讽刺的话语终于让她生气了,恐惧的情绪被愤怒一扫而空,而僵硬冰冷的四肢也慢慢恢复了温度。她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,她要爬上去给这个说风凉话的男孩狠狠来一脚。
而她也确实那么做了,后果就是两个人沉默到尴尬地坐了一路地铁,在同一站下车后继续尴尬地坐了同一辆公交车,又在同一站下车。而让她尴尬至极的是第二天两个人甚至上了同一辆校车。
后来乌鸦小子的名号不胫而走,她也慢慢和他熟络起来,才知道他因为比韩剧还无厘头的失忆而对世界有了不一样的看法,那些讽刺和戏谑的态度也不是针对她,他平等地嘲弄所有人和所有事物。
“如果我一无所有到连记忆都没有的人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,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我决定我可以不活,但不能没活。”
她记得那个人在喂乌鸦的时候是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荒谬的话的。她想反驳什么,但自己活得还不如他,起码他不会被人推下站台,不会被人在街上袭击,甚至敢叫嚷让跟踪她的黑人大叔回农场种棉花。
想到这里,她突然有点寂寞。身旁的朋友们窃窃私语,却聊的都是平日生活的琐事,她插不上一句嘴。而她的韩国朋友们已经回家了,她们要尽可能在人多的时候回到各自的住处,人少了之后会惹上麻烦。苏秦虽然在整活之余的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,但两个人的沉默总好过一个人的沉默,就好像有个人坚定地站在身边陪自己一起对抗这个世界的孤独。
她其实并不太了解苏秦,艾姆赫斯特是个复杂的区域,连警察都不愿意没事多往里走一步的那种。暴力和犯罪几乎是这种少数族裔聚居区永恒的主题,可苏秦却活得如鱼得水,连街角杂货店养的恶狗看见他都要尿一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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